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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企业家】王冉:我是一名狩猎者

2008-04-16

来源:《中国企业家》

从“傻钱时代”到自问做投行是为什么,王冉的经历从某种角度折射出中国本土投行的生存之路

爱穿阿玛尼的王冉,看起来比较风光。

他的博客点击量超过六百万,成了网络名人。很多重大的商业事件发生后,总有记者们第一时间追着让他发表评论。“以前同样的回答要重复很多次,现在有了博客,大家都节约了时间,并且他们直接引用不会引错。”放下喝了半杯的拿铁咖啡,他笑道。也有创业者让王冉在博客里写写他们的公司。“对朋友的这种要求,我会慎重考虑,若觉得值得写,我也许会顺手帮个忙。”

很多电视节目经常请他去做嘉宾,请他评点这个评论那个。“上电视,很多时候是没办法,都是朋友的面子或者是为了还人情。”如今,王冉很小心地用着自己的“名气”。

这些都不是王冉的正职,他创办了一家投资银行——易凯资本。在圈外,王冉的名声要大于易凯资本的名声。而在圈内,要说做得不错的本土投行,易凯资本应该算是一个。

“八年了,我们还活着,的确不容易。当年那批同行十有八九都倒下去了。”坐在北京丽都广场对面的一间咖啡厅,王冉感触颇深。他的经历从某种角度折射出中国本土投行的生存之路。

三年生死劫

1995年,投资银行业的曙光初现。这年中金公司成立,成为中国第一家带官方背景的投资银行。同样是这年,王冉放弃美国大投行的工作,回到北京,创办了东方华尔。据称,这是中国第一家由海龟创立的投资银行,也可以说是易凯的前世。

对于中国民营投资银行第一人的身份,王冉觉得完全是历史契机。1987年,王冉以一名高中交换生的身份去了美国,后来又在美国哈佛商学院读了本科和研究生。当时,投资银行是华尔街最热门的职业,年薪过百万美元是很正常的。对王冉来说,选择投行业是不需要多加思考的。回国创立投行则有些天经地义。“我们那个年代的人,骨子里比较理想主义,想把自己的命运跟更大的背景的命运结合起来。我读高二时就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讨论中国是应先改革还是先开放。”王冉是家里的老二,上面有一个大他十岁的姐姐,操心国事的时候,他甚至没离开过父母,生活都不会自理。

创业的路不好走。当时中国并不像美国,市场上每天发生着大量的并购,那时一些美国大公司甚至每星期都会收购一家新公司。中国的投资银行的发展道路注定不同于美国投资银行。

回国后的王冉,每天四处出击寻找交易机会,也曾一度去金融街看房地产项目。很快,他就发现国企改革的商业机会跟自己无关。“(投行)不同的基因决定了不同的商业机会。”王冉把目标放在跟自己基因相同的民营企业身上。“那时,像三株、巨人这些民营企业很活跃。”不过,这些单靠一款产品打天下的民营企业家们,依靠的是营销和广告,他们不需要投资银行。整整一年半后,王冉才签下第一个单子,客户是新大陆冰激凌。“那单子虽然只有15万元人民币,还不够我投入的成本。单子签下后,我们却很激动,我跟另一合伙人从(北京)国际饭店(当时的公司地址)走到国贸”。可惜的是那家公司找到王冉的时候已经有点太晚了,错过了融资的最佳时机,现在这家公司已经不存在了。

随后的两年,东方华尔的日子依然不好过。

“1997年,我生日那天,我父母还住在首都师范大学,就是香格里拉酒店附近。从父母家出来,我跟姐姐开车路过北海的时候姐姐对我说:‘你看,你明年就要三十(岁)了。你再想想要不要回美国?'人都说三十而立嘛,那是我第一次感到紧迫感。”第二年春天,王冉回到了纽约,加入摩根大通的全球并购部。东方华尔艰难地维持了3年,王冉的第一次创业以失败而告终。

去摩根大通的时候,王冉的感受跟大学刚毕业进国际大投行那会很不一样,“经历不一样,眼界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已跟大量中国民营企业家交道过的王冉,当时是抱着还要再创业的决心去摩根大通学习的。

2000年,伴随着全球互联网热浪,王冉再次回到北京,创立了易凯资本。易凯是China eCapital中第二个词的音译,当时代表互联网的“e”是个时髦词汇。历经8年后,我们再回望2000年那个节点,那不仅是互联网的黄金期,也是全球风险投资业的癫狂时刻。“那时,VC只翻几页商业计划书,就会在两三分钟内决定给你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美元,”一位经历过那个阶段的风险投资家向记者评价道,“那真是傻钱时代。”傻钱时期,易凯的大单一个接着一个,“几乎每个月都签新单。”王冉回忆道。那年,邵亦波创立的易趣是易凯的第一个单子。之后,亚信等与美国VC有过合作的互联网新贵也都纷纷成了易凯的客户。

2003年,互联网跌入谷底。易凯又再次面临生死劫。事隔5年后,回顾往事,王冉不禁唏嘘道:“陈东升(泰康人寿董事长)说企业三年定生死。我觉得很有道理。”

那一年,王冉什么单子都想抢。一次,王冉跟合伙人去上海见客户,听说北京有个单子,于是打电话让北京的合伙人去抢。“那个合伙人当时已想离开易凯,在外面联系工作了。那天,有单位让她去面试,她选择了去面试。”回忆起那段往事,王冉苦笑道,“那时真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在SARS来临前夕,王冉将易凯从租金昂贵的国贸二座搬到租金相对便宜一点的华润大厦,而易凯的员工也缩减了,“如果不算秘书,我们最少的时候公司只剩下三个人。当三个人全在外面跑客户时,公司(办公室)就全空了。”

在最艰难的时期,有一天王冉一个人跑到北京郊区,面对野山独自思考了整整一个下午。“那是仅有的一次,”王冉笑道,“但即使在那个时候,我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放弃。”

这次创业,无论多困难,王冉都没有放弃。除了执着,让易凯扭转困局主要靠的是收缩战线。“当手指收回来握成拳头时,出击就有力量了。”

狩猎者的法则

痛定思痛后,王冉把易凯资本的业务聚焦在传媒娱乐和消费行业上,近期还增加了健康产业。“我们几个合伙人对这几个行业比较了解,”王冉笑道,“现在矿很热。有朋友找我去看矿,我不会去看。我看不懂那个东西。”

在这三大行业,易凯都有了自己的代表作,比如橡果国际从融资并购到IP全程财务顾问服务,都由易凯提供。童车巨头好孩子,则由易凯帮其完成了中国第一起涉及海外银行和对冲基金的杠杆收购,这也是中国第一起由本土民营投行参与的杠杆收购案例。最近,易凯又帮助华友和光线完成合并。

王冉用手指向玻璃,在空中划了几个圈,向记者说道:“你永远不可能什么都做。有些交易天然就跟你就没有关系,发生在圈外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如果在这个圈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跟我没关系,我就会不断地自责,”王冉呵呵笑道,“我就是一名狩猎者。”

在这里,可能需要说明下投行是做什么的。有人说投行就是创业公司的外包CFO,有人说投行就是媒婆,在资本和企业之间牵红线。还有人说,投行就是包装公司,把一个乡下土姑娘打扮成城市时髦少女,卖个高价钱。王冉说:“我们想做个不在企业董事会上的董事,与企业风雨同行,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为他们雪中送炭。”王冉对自己的角色有着清醒的认识。他说,“交易的成功,永远首先是因为客户,我们投行扮演的只是辅助的角色。”当然,这辅助工作并不简单,它需要丰富的交易经验和深厚的专业技能。

在跨国大投行熏陶过的王冉,很自然对各种基础的技能有着近乎苛刻的追求。易凯资本每两周都会开一次内部培训会,培训的内容从大到行业研究、企业估值,小到图表怎么画,标点怎么点。一次,王冉将一个PPT的培训会推迟了3次,只是为了确保每个人都能参加。这种细节也是狩猎者的利器。“有一次我们的一个客户开董事会,临时需要我们提供一份估值报告,只有3个小时的准备时间。我紧急抽调了6个人,大家跑上跑下的工作,终于在规定时间内赶出来了。如果没有这种统一的PPT模板和版本控制流程,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狩猎者王冉自称自己并不是那种只有理性的冷血商业动物,“这可能跟我是天秤星座有关,不爱走极端,喜欢在感性和理性之间寻求平衡。感性可能更多是天生的,理性则是后天训练的。”

王冉所说的感性,可以表现在很多方面。比如,在博客上,“我会把风云和风月结合起来。风云就是硬财经,商场上的风云变幻;风月就是相对软点的与商业关联不大的更加人性化的东西”。为此,喜欢流行音乐的王冉会经常在博客上推荐一些新歌。而年近四十依然单身的他也经常会把财经话题和男女感情的事联系起来。王冉笑道,“写博客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放松和休息,甚至也是一种娱乐。

或许正是这种原因,王冉的博客渗透了自己的情感,也带着自身的强烈烙印,“当你写一篇东西或十篇东西时可能会伪装。但你不可能写200篇东西都是伪装的。很多客户第一次见到王冉时,都会说:“我经常看你的博客”。王冉坦言了自己博客无意中达到的功利目的:“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喜欢我的博客。有的人看了我的博客可能会认同我们,而有的人看了我的博客,可能就不会找我。这正好帮我们把那些不认同基本理念和原则的客户给屏蔽掉。”

很多时候,正是那些相同的理念把王冉同他的客户绑到同一条战船上的。2004年,王冉在北京参加了一个饭局。这个饭局是由王冉在美国认识的朋友曲南组织的,当时他在红孩子负责海外市场。饭局的主题是认识曲南的老板宋郑还。当时参加饭局的还有曲南当年在北大的同学,有做律师的,有做人力资源的,分布在各个领域。大家都想看有没有机会跟宋老板进行业务合作。王冉感觉到眼前这个精力充沛的企业家是个要干大事的人,几天后王冉给宋郑还写了封邮件,其中提到一句:“有条件走正路的企业一定要走正路。”后来,双方合作后,宋郑还给王冉发了条短信:“你最打动我的就是那句‘做企业还是要走正路'”。

狩猎者也不将获取猎物、获取利润当作自己的全部目标。“我一个企业家朋友,因为一个并购发现自己突然多了70亿人民币,很快乐,但那快乐只持续了15分钟。15分钟后一个下属辞职了,带给他的不快乐可能更大。我特别理解他。”王冉沉思道,“以前,我并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做投行,很自然的就做了。现在,我会反过来想,我为什么要做,那就是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中国,帮助更多客户从中国的企业变成全球的企业。”

“我现在会更多地想我们做的事情对我们周围的这个生态环境有什么贡献和影响。也许有人会觉得这很虚伪。但如果一件事情对社会进步没有贡献,我不相信它可以真正做大。”狩猎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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